出品 | 搜狐科技

作者 | 梁昌均

编辑 | 杨锦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社交神器。在80和90后用QQ空间构建起社交圈时，最新两代的群体们则流行起一款社交硬件——小天才儿童手表。

最近，多家媒体曝光了中小学生群体中流行的小天才儿童手表让人眼花缭乱的社交功能：加好友、冲点赞、买卖高赞账号，甚至衍生出代运营、技术破解等灰产。

这引发不少家长的共鸣。有家长发文提到，其小孩所在班级多数同学用的都是小天才儿童手表，用来互相加好友、点赞、聊天等，而非这款手表的同学则难以融入这个圈子。

“这真的太花时间和精力了，有时候还得花钱。我已经不给女儿用小天才了，停了她的手表。” 不少家长还呼吁，商家要承担起社会责任，少搞营销噱头，设置好产品功能的边界。

这似乎也与小天才背后公司步步高及其创始人段永平一直强调的“本分”文化有所矛盾。在最近流传的段永平罕见访谈中，这位“国内巴菲特”再次谈到了本分和企业文化。

谈及本分文化的由来，段永平提到，他是在大三时无意中看到管理学家德鲁克的一句话，叫“做对的事情和把事情做对”，触动很大。

“如果感觉是不对的事情，我们很容易就停止；如果只是考虑有没有钱挣，你就会发现很复杂……当然有些事情你是事后才知道，也没有关系，以后不做就行了。”

搜狐科技就前述问题拨打了小天才官方的投诉咨询电话，对方称，其是处理售后的专门客服，相关问题不在解答范围内，其否认产品账号存在等级，并称目前没有技术可以破解家长管控。

儿童手表成了虚拟社交神器，衍生出破解等灰产

很多家长给孩子买手表，主要是为了能够及时联系并能够实时定位到孩子，防止走失等意外，保证孩子的人身安全，这也是儿童手表主打的核心功能。

据中国产业研究院报告，目前中国5岁至12岁的儿童数量约为1.7亿人，儿童智能手表市场普及率约为30%，儿童智能手表已成为众多家庭的标配。

但现在，在中小学生群体中流行的小天才儿童手边已超出安全的功能边界——好友聊天、互相点赞、玩游戏、听歌，一款儿童手表成为一款社交神器、娱乐神器，让越来越多的孩子沉迷其中，不少家长也不得不与孩子斗智斗勇。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款手表还在中小学生群体中衍生出手表鄙视链和不同等级的社交圈层江湖，甚至是灰色产业链。

报道提到，小天才儿童手表形成了自身社交圈，使得戴其它品牌手表的同学难以融入其中。小天才客服向搜狐科技确认，小天才手表无法跟其它品牌加好友，内部不同系列则都可以加好友，包括碰一碰加好友、家长通讯录加好友、天才号加好友和群内加好友，且不支持加陌生人好友，家长可以通过手机管控好友的添加情况。

不过，即使在小天才手表内部也有一条隐形的鄙视链，会翻转的Z系列，江湖地位往往高于常规系列的D系列、Q系列等，老款不如新款，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助长了孩子们的攀比心理。

在搜狐科技加入的上千人的小天才手表交流社区中，不少学生族都在秀自己的小天才手表，有人提到了自己不再用小天才儿童手表，而选了其它品牌，引起了不少群友的兴趣，问到“能有小天才好用吗”？

不少人还在社区主动公开了自己的天才号和加好友口令，希望借此扩友求赞。这个点赞数的高低形成了不同等级，导致很多学生为了追求高点赞沉迷其中。

在前述交流社群中，半夜12点左右还有人在进行互动扩友。他们希望等级高、能主动点赞互动的人能互加好友，因为等级越高，每天点赞次数也越高。有人秀出自己的点赞高达99W+个，是所谓的“大佬”，吸引不少人加好友的请求。

不少人还在寻求“bot”服务（一种第三方刷赞、建群等服务），也有人卖“bot”，催生出账号代运营服务，如一个“bot”几十元不等，点赞、改长名、改个性签名、改运动步数等则在几元左右。有报道称，有未成年人通过卖“bot”年赚6万多，还发展了近50个代理商。

此外，社区内还有人求购或转卖高赞账号，多数在几百元，如主页点赞95.8w、32级的账号售价800元，超百万点赞则可卖到上千元。在二手平台上，有70万+点赞账号出价350元。

搜狐科技注意到，这些在虚拟世界发生的扩友、代运营等潜藏风险。有人提到，对方加上好友后就说要跟自己处对象，进行言语骚扰。还有人自爆，将账号交给代运营后，对方拒不归还，甚至寄出去的手表也迟迟不归还，导致财产损失等。

小天才客服否认官方有对账号设置等级，且三个月左右前产品主页点赞功能已逐渐升级为和运动有关的biu值，孩子运动到3000步才可以点赞。但有小天才手表用户称，biu值依然和点赞挂钩，且系统不会强制更新。

除了代运营，这甚至还催生了破解灰产，有商家宣称可通过技术手段帮助孩子手表摆脱家长的监控管理，如时长限制，或者下载被禁止的第三方游戏、娱乐应用等。搜狐科技在二手平台搜索发现，小天才手表破解价格从几十元到百元不等。

一个报价100-150元的破解服务提到，可对小天才系列手表解除所有安装限制，自由安装软件，如QQ、微信、抖音等，还提供定制手表型号名称、装指定软件游戏、定制独特开关机动画等收费项目，有近700人表示想要。

在前述交流社区中，不少学生族也在主动发帖咨询如何破解手表。一位16岁的学生发出的视频显示，其手表安装了支付宝、网易云音乐、腕上哔哩、QQ手表版等多个软件，点击QQ时则显示“非法安装，应用不可用”，咨询如何解决，有网友则对其支招。

小天才客服对此回应称，其产品是多层加密系统，不支持破解家长管控，同时产品配置的应用有多层审核，很多应用都是儿童版，游戏都是益智类的应用；QQ则不支持安装，内置专有的微聊功能，且对内容有严格限制。

有律师对搜狐科技表示，《未成年人保护法》提到要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而小天才手表有关的聊天、社交等娱乐功能，如缺乏有效的防沉迷机制，属于未尽到对未成年人的保护责任。对于衍生的灰产，有关平台和监管机构需加强监管；如导致未成年人发生实际损害，家长可进行投诉举报或诉讼寻求赔偿。

段永平曾花300万元收购，小天才的本分文化去哪了？

小天才儿童手表为何能在中小学生群体中流行？

不少观点认为，除了可以翻转、拍照、视频等酷炫功能，更重要的是其打造了一个独立、封闭、垄断的社交生态——碰一碰加好友是门票，点赞、账号等级等则是地位象征，这无疑抓住了孩子们的社交心理需求。

“当时给孩子特地选了功能没那么多的小天才手表，很多孩子没自制力，容易长时间沉迷。有的手表除了社交，还有很多小游戏，甚至诱导小孩充值等。”一名9岁孩子的家长提到。

这些问题引发了不少家长的担忧。有家长表示，希望小天才把家长担心的问题解决下，企业也应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要不然总有一天会被抛弃。

目前，小天才并不担心这一问题。据洛图科技（RUNTO）数据，今年上半年，儿童智能手表线上市场销量达455.1万台，其中小天才销量同比增长近75%，推动其市场份额超35%，比其后的华为、小米、小天才酷盖、好记星等四家品牌加起来还要高。

官网显示，小天才儿童手表覆盖翻转和常规的十多个系列，价格从四五百元覆盖到两千多元，电商平台多款产品销量超过10万+。

工商信息显示，小天才儿童手表隶属于广东小天才科技有限公司（下称小天才科技），其是段永平创立的步步高旗下的全资公司。但最初小天才商标隶属于晶技股份有限公司，步步高在其刚成立时就试图出价300万元收购，但遭对方拒绝。

段永平看好小天才这一商标的含义，认为其“无歧义，易传播”。直到2008年金融危机，在步步高得知晶技公司有意出售时再出手，且对方开价30万元。有报道提到，在得知对方是因经济拮据出售后，段永平决定补齐差价，依然打了300万元。

在步步高接手后，小天才科技推出早教机，直到2015年才入局儿童手表市场。当时，儿童手表正迎来井喷，全国有数百家企业都在做。

步步高则借助渠道优势，以及铺天盖地的广告，推动小天才杀出重围。“不管你在哪里，一个电话马上能找到你”“有了小天才，就有好朋友”的营销宣传精准切中了家长和孩子的需求。截至2020年，小天才电话手表累计销量就已超2000万台。

小天才儿童手表从一开始就押注社交方向。报道提到，2015年当竞品都在卷定位精度时，小天才科技CEO金志江另辟蹊径，砍掉跨品牌互通功能，只允许小天才用户互加好友。

他还曾表示，从长远看，随着社会治安越来越来好，儿童手表核心的通讯、定位和安全需求可能就不存在了，并认为儿童智能手表的未来属于社交。

同OPPO创始人陈明永、vivo创始人沈炜、拼多多创始人黄峥、极兔速递创始人李杰一样，金志江也被视为段永平的门徒。在小天才科技的核心价值观中，本分被放在第一位。

然而，近些年小天才多次被爆出产品问题，还曾因含有少儿不宜的内容被京津冀三地消协联合约谈。小天才为了赚钱似乎并不本分，也被质疑丢掉了段永平所提倡的本分文化。

在最新流传的段永平罕见对话中，他就提到了本分的企业文化。“我们的愿景叫做更健康更长久，不健康不长久的事不做。”

段永平表示，企业文化最主要的就是最终会走回正道，有一个北斗星在指引着它，它到底该干什么。不是为了生意，你仅仅讨论生意是很容易犯错误的。

“文化好的公司，不是不会犯错，而是最终能走回正道。”段永平说。这对问题频发的小天才来说，无疑是很好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