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伊戈尔·吉尔金(又名斯特列尔科夫,中文网民称之为“斯岳飞”)被许多人俄罗斯人视为民族英雄——一个凭借百人志愿军、智取强敌、收复“失地”的传奇人物。
(2014年7月,吉尔金在乌克兰东部城市顿涅茨克)
然而仅仅十一年后,这位昔日俄罗斯人眼中“民族英雄”却因“极端主义言论”在莫斯科的铁狱中服刑。
最近他在狱中给全体俄罗斯人写了一封公开信,断言“俄罗斯必输”
下面是他信中的主要内容:
这场战争是“绞肉机”,将军们是“白痴”,当局是“一群老享乐主义者”。
“两年多来,我们损失了人员、动员的新兵和志愿者——我们现在离胜利比入侵之初还要远,”。
当下的结果是:a) 钱快花完了;b) 肉也吃完了;c) 敌人已经学会了如何作战。”
他承认:这段时间乌克兰变得更加强大,而俄罗斯却愈发虚弱。
他断言:“你不可能靠夺取几百栋被毁的房屋来击溃敌人,”
同时,他指出普京的统治集团无力改革或做出牺牲——“因为必须牺牲的是国家,而不是他们。”
吉尔金预测:未来革命不可避免。
我们拥有的不仅仅是一群老家伙,还有一群老享乐主义者。
他们会一直开着绞肉机,直到资源耗尽。然后——继续动员、直到——崩溃。”
为何2014年“独走”收回克里米亚,并策动乌东独立的俄罗斯民族主义分子,对西方极端强硬派吉尔金说俄罗斯必输?
且看下文分析:
一,吉尔金:俄罗斯极端民族主义者,对西方极端强硬派。
吉尔金出身军人世家,自苏联解体以来,他几乎参与了每一场俄罗斯边缘地带的冲突——德涅斯特河沿岸、波斯尼亚、车臣、克里米亚、顿巴斯。他一生的使命,就是恢复大俄罗斯的秩序与荣耀。
因此,2014年他“自发”前往克里米亚并主导实际行动,并非出于一时热血,而是源自一种坚定的帝国复兴信条。
这种信条曾令他被奉为“俄罗斯的岳飞”:对国家忠诚、技战高超,不惧强权。然而讽刺的是,真正令他坠落的并非敌人,而是自己誓死捍卫的体制。
普京政权并没有给予他荣光和地位,反而把他视作失控因素;2014年后他被迫退出政治核心,只能以“军事博主”的身份发表评论。到了2023年,他因批评“当权的老享乐主义者”被正式捕入狱。
于是,斯岳飞的命运完成了反转——从帝国的先锋变为帝国的囚徒。
这一倒转,正是理解他“俄必输”论的心理与政治基础。
二,为何“俄必输”?—军神“吉尔金”的系统性剖析
1,战略的根本错误:以19世纪方式打21世纪战争
斯岳飞认为普京政府犯下了致命的战略误判——将政治冒险包装成军事行动。
俄军在乌克兰的入侵,从战争规划到后勤体系,都体现出一种僵化的苏联惯性:信息割裂、命令迟缓、决策极度集中。战争本应是灵活运算的系统工程,而俄罗斯却仍然抱着“地盘即胜利”的执念。
“你不能靠夺取几百栋被毁的房屋击溃敌人”,吉尔金写道。在无人机、卫星、信息化战争主导的时代,“占领”不再意味着“控制”。
这是一场俄军未能认清时代逻辑的战争。
2,国际孤立的加速与地缘支撑的坍塌,
吉尔金认为普京乌东四州公投入俄是战略错误。
乌东四州“入俄公投”后,俄罗斯把局势的妥协空间彻底封死。
制裁、外交封锁、技术脱钩,使得俄罗斯丧失了作为“能源帝国”赖以为生的全球通道。
更重要的是,原本在乌克兰问题上摇摆的中间国家——包括东大与印度——开始重新评估介入风险。
正如吉尔金所言,这种政策“不仅加剧了孤立,还触碰了友国的底线”。
俄罗斯的“道义合法性”正在被内部的扩张逻辑一点点消耗殆尽。
3,“绞肉机”的体制自噬
吉尔金笔下最刺目的比喻,是那台永不停歇的“绞肉机”。
它不仅指俄军在前线的伤亡,也是一种结构性隐喻:体制为了延续自身存在,不惜牺牲民众与国家的活力。
他直言:“我们损失了人员、动员的新兵和志愿者——我们现在离胜利比入侵之初还要远。”
当战争成为维持权威的仪式,胜负已无意义。
资源被耗尽、士气被压榨,最终将导致国家机器的自我崩塌——一种从内部瓦解的“冷溃败”。
他断言:“他们会一直开着绞肉机,直到资源耗尽。然后继续动员——直到崩溃。”
4,温水煮青蛙的制裁导致经济崩溃。
战时经济看似可以在短期维系就业与生产,但吉尔金看透其虚假繁荣。
俄罗斯的财政支出约40%被用于战争工业,而高科技进口被封锁、能源管道受限。军费的增多并非发展,而是燃烧。
这种消耗模式类似苏联80年代的“阿富汗陷阱”——战争表面巩固了国家威权,本质却榨干了社会血液。
吉尔金称之为“钱快花完了,肉也吃完了”,历史不会重复,但惊人的相似。
5,普京团队的体制惯性与“老享乐主义者”现象
“他们不是老将,而是老享乐主义者”,这句刺语揭开了克里姆林宫的病灶。
在吉尔金看来,这个统治集团早已不具备革命精神或国家理想,他们的政治目标只是“稳住现状、延续统治”。
战争对他们而言,并不是必胜之战,而是可展开的“延命手段”。
这种心态决定了俄罗斯不可能像二战时期那样进行彻底动员。
因为一旦真正全民动员,精英阶层的特权将被瓦解。
吉尔金看清这一点,因而得出悲观结论——这个体制既不敢败,也无法胜。
三,俄罗斯宿命:未能走出扩张求发展的历史循环。
俄罗斯历史的每一次扩张,都伴随着一次相应的崩溃。拿破仑战争后的辉煌,换来沙皇末年的僵化;冷战中苏联的巅峰,换来惨烈的解体。
作为一名极其优势的军人,吉尔金懂过去和现在的俄罗斯。
在他看来,俄乌战争并非孤立事件,而是帝国衰老的自然表现——当扩张成为“维持内稳”的手段,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他所警告的“未来革命”并非空洞威胁,而是俄国政治周期的必然结果——旧秩序无法自我更新,只能在危机中被替换。
结论:帝国的警钟与个体的清醒
今天我们读囚徒“吉尔金”信,可以感受到两个叠加的悲怆:
一个是帝国衰落的历史宿命,一个是理想主义者被体制吞噬的个体悲剧。
他曾以为自己是复兴者,却发现自己成了哀悼者;他本欲救国,却看见“国”成了最需要被救的对象。
俄罗斯是否真的“必输”,历史会给出答案。但无论输赢,吉尔金给出的警示已超越国界——当一个国家失去了改革的勇气与牺牲的担当,不仅赢不了战争,而且将面临更大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