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军统局总务处少将处长、保密局云南站站长、“云南游击总司令部”中将司令沈醉,在五本回忆录中十六次提到“吴景中”,此人是莫斯科中山大学留学回来的“叛徒”,叛变后曾任军统临澧特训班一大队二中队政治指导员兼情报电讯教官、中苏情报合作所总务科长、军统西北区区长、军统东北区区长,保密局天津站站长兼天津警备司令部情报处处长,是他最后一任军职。
看到这里,大家已经能肯定电视剧《潜伏》中那个军统(保密局)天津站站长吴敬中,历史原型就是被沈醉称作“老同事”、“很要好的朋友”的吴景中了——为了方便起见,咱们统统称其为吴敬中,因为特务的名字就是个代号,也许吴景中原名就叫吴敬中呢。
沈醉在回忆录中一方面称吴敬中为“曾经留学苏联的叛徒”,一方面又称吴敬中为老朋友,却坚决不提他特赦后去香港有没有见到正在那里做生意的吴敬中,这也许是因为两人的身份都很特殊,不太可能见面,即使见面了,谈话内容也不能公开。
吴敬中这个人很神秘,笔者搜集了很多原军统特务的回忆录,却只有沈醉遮遮掩掩地提了他十六次,但说的都是吴敬中在军统和保密局时期的小事,对吴敬中后来的去向只字不提。
虽然沈醉的回忆语焉不详,但我们还是能从那些简短的叙述中,看出吴敬中此人非同寻常:作为郑介民的同学兼心腹,却能在戴笠的“漱庐”吃大餐,而且不管戴笠、郑介民、毛人凤谁管军统(保密局),老吴都是“封疆大吏”——他的“叛徒”身份,居然没有影响“仕途”。
熟悉那段历史的读者诸君自然知道,随着老蒋的节节败退,地盘不断丢失,各大区、省站的特务纷纷“失业”,最后区长、站长的位置还不到原先的五分之一,但老吴却似乎捧上了铁饭碗:抗战时期,他在郑介民为中方所长的中苏情报所当总务科长,既安全又有油水;胡宗南丢了西北,老吴就去东北;陈诚卫立煌丢了东北,老吴就去天津;天津即将被围,老吴又飞去了南京。
军统改为保密局,八九成特务丢了饭碗,日子过得十分艰难,沈醉在中回忆:军统全盛时期,内外勤特务不包括武装特务部队(交警总队)便有五万人左右,戴笠死后进行大幅裁撤,编制最多的上海、南京、天津、北平、四川、云南等甲种站也只保留一百六十人,安徽、贵州那样的乙种站只有一百一十人,更小一点的丙种站只有六十人,仅重庆站就裁撤了五千多人,吴敬中待过的西安也裁撤了三千多人,“其他各地也都是‘转业’几百到一两千人”。
不管别人怎么丢官罢职,吴敬中的区长站长宝座都是丢了一把换一把,从来就不会没地方坐,这就看出吴敬中的高明之处了——即使他的手下真出了“峨眉峰”,他也只能遮着盖着护着,决不能让“上面”知道。
我们在电视剧《潜伏》中看到的那个吴敬中,不管余则成露出多大的破绽,他都视若不见,马奎揪着不放,他把峨眉峰的帽子给马奎戴上,李涯已经掌握了录音证据,吴敬中一句“所信者听也,而听尤不可信”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吴敬中可以“认定”马奎为峨眉峰,因为马奎是毛人凤的人,也可以让陆桥山死得不明不白,因为陆桥山是郑介民的人,而且死的时候已经是“国防部特派员”,跟保密局没啥关系了。
虽然天津站出了马奎事件和陆桥山事件,但对吴敬中都没有什么影响,毛人凤和郑介民也不会大做文章,但是余则成出事,那可就坏菜了:余则成是吴敬中的得意门生,而且是吴敬中三番五次向戴笠申请要到天津站的,余则成是峨眉峰,吴敬中首先要担失察之责。
我们细看《潜伏》就会发现,吴敬中对余则成可不仅仅是失察那么简单,通过玉座金佛和斯蒂庞克,两人已经结成了利益共同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即使余则成被抓,吴敬中也不会让他活着被押送到南京,这就是吴敬中的为官之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种花不栽刺,既不得罪戴笠毛人凤,也不得罪郑介民,左右逢源狡兔三窟四面见光谁也不得罪。
在沈醉的回忆录中,吴敬中绝对是一个脸厚腹黑手狠的家伙,他为了向戴笠邀宠,不惜出卖自己在莫斯科中山大学的同学:“吴一开口就说:前几天他在路上遇到莫斯科中山大学的一个同学,现在是延安派在重庆工作的,可不可以和他往来?戴一听很高兴,马上叫吴坐下来谈。吴便把他和这个同学过去关系如何好、这次见面很高兴等情况谈了一下。戴笠马上决定第二天在军统局枣子岚垭大门侧的‘漱庐’请这人吃晚饭。”
据沈醉回忆,当时戴笠正为张蔚林打入军统无线电总台并暴露的事被老蒋骂得无地自容甚至痛不欲生:“蒋介石在跳着脚骂他时,咬牙切齿地说:‘……他们钻到我们心脏里这么久才无意中被发觉,你还有脸活得下去吗?’他感到这是他一生的奇耻大辱,并承认是他失败最惨的一次,为此几乎有一两个月都没有笑过。”
知道戴笠正在困境,吴敬中就抓住时机出卖自己的同学,拉拢失败(那位同学拒绝赴宴,而当时正在国共合作时期,戴笠也没辙)后,吴敬中居然厚着脸皮在戴笠的别墅蹭了一顿饭:“一听说请的这位客人拒不肯来,戴笠便大骂吴景中不中用。他骂得连饭都忘记吃了,还是我走进去催了一下,他才叫大家吃饭。”
吴敬中挨了戴笠一顿臭骂,却从中苏情报所总务科上校科长变成了军统西北区少将副区长,那是因为他出卖同学做得很绝,那位同学见到特赦后的沈醉还讲起过此事:“从他拒绝戴笠的邀请的第二天起,就发觉跟踪他的特务增多了,很可能是准备绑架或殴打他。”
戴笠并没有见过那位同学,跟踪的特务即使不是吴敬中指派,也是要由吴敬中“只认”甚至提供照片的,这说明吴敬中绝对是一个为了升官而丝毫不念旧情的狠角色,如果余则成暴露被捕,那么他就一定会指使李涯,按照陆桥山处理马奎的办法,让余则成到不了南京。
很多人猜测吴敬中可能是比余则成潜伏级别更高的“雪山”,这当然是没有实际依据的,吴敬中和沈醉的姐夫余乐醒都是从莫斯科中山大学回来的叛徒,两人都十分贪财,所以吴敬中是潜伏者的可能性基本为零,他之所以不抓余则成,肯定是另有图谋。
吴敬中不揭穿和抓捕余则成,绝不是顾念“师生情谊”,因为他对同学也没什么感情,他的“出卖”是要看时机和得失的。
戴笠死后,郑介民和毛人凤为争夺军统(保密局)头把交椅明争暗斗,毛人凤的得力帮手沈醉能跟郑介民的同学吴敬中成为好友,说明吴敬中也没有站在同学郑介民一边。一个连同学情都没有的叛徒、特务,怎么可能对众多学生中的余则成“情有独钟”?
熙熙攘攘,名来利往。吴敬中也是个眼中只有生意而没有主义的“商人”,跟谢若林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他才不管摆在一起的两根金条哪根高尚哪根卑鄙,读者诸君可以试想一下:一个为了高官厚禄而当叛徒的老特务,怎么会为了一个“学生”而断送自己的“前程”?余则成暴露被捕,吴敬中又会如何处置?